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保护这棵脆弱的小树

蔽芾甘棠,勿翦勿伐,召伯所茇

蔽芾即蔽茀。蔽,即遮蔽。芾与茀相通,芾的意思是草木旺盛。茀的意思是道路多草不可行。可见,芾与茀音义是相通的。蔽芾也就是很茂盛的意思。

甘棠,应该就是杜梨。这种树长着很小的梨,本身也不是很高大。

汉代注解诗经有《韩诗》《鲁诗》《齐诗》《毛诗》四家。《毛诗》说“蔽芾,小貌。”实际上甘棠树的小,是它自己小,“蔽芾”并没有小的意思,而是茂盛的意思。翦,《韩诗》和《鲁诗》都作“刬”。翦是斩断的意思,刬是削的意思。都说得通。伐,砍。

茇,在草丛中停歇的意思。《周礼》有“中夏教茇舍”的记载,茇舍即在草地中宿营。

蔽芾甘棠,勿翦勿敗,召伯所憩

敗,破坏。憩,休息。

蔽芾甘棠,勿翦勿拜,召伯所說

拜,齐鲁韩三家诗作“扒”,两字相通,指两手把树从中间破开的意思。拜字也包含了两只手,后来又有了俗字“掰”。說,通“税”,也是休息的意思。

我们看这首诗,结构很简单,表达的意思也不复杂。一唱三叹,重复三次。有什么深刻的含义呢?其实这么简单的意思,重复三次,说明这个事情很重要。我们都知道,重要的事情重复三遍。

反反复复的叮嘱大家,召伯所休息过的树,大家不要破坏。还说明什么呢?说明这棵树的确是很容易被人忽略的,很容易被破坏的。

你想想,随便一刀就斩断了,随便用棍子一打就折断了,甚至用手一掰就断了。还不脆弱吗?

这棵树的确是很脆弱的,为什么它值得保护呢?我们并不会保护所有脆弱的东西。之所以保护甘棠,是因为更重要的原因——它和召公相关。孔子说:“吾于《甘棠》,见宗庙之敬甚矣,思其人必爱其树,尊其人必敬其位,道也。”

因为召公的美德高尚,百姓敬爱,在他去世后,大家连他所休息的小树也不忍心破坏。这便是宗庙之敬。人只有对最爱的人,才会有这种难以遏止难以超越的敬,在他生前如此,在他死后也终身不变。

为什么召公的美德这么可贵呢?因为稀少,而且容易失去。得之不易,失之甚易。

我们前面提到《韩诗外传》的记载:

召伯暴处(酉山注:露宿)远野,庐于树下,百姓大悦,耕桑者倍力以劝,于是岁大稔,民给家足。其后在位者骄奢,不恤元元(酉山注:百姓),税赋繁数,百姓困乏,耕桑失时。于是诗人见召伯之所休息树下,美而歌之。

召公生前爱民,而他死后,在位者又开始不体恤百姓,百姓困乏,看到这棵甘棠树,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召伯的好,想起和他相处时的点点滴滴,想起有关他的一切,对他赞美不已。

这告诉我们,美德是很稀少的。从善如登,从恶如崩。在人开始脱离天地的历史上,善总是那么的稀少,而恶又是那么的普遍,成了一种常态。

《道德经》里面,反反复复的说,人要守道是多么的不容易,稍微不注意,就走上了邪路。

善的东西,是那么的脆弱,容易消逝,就像这棵甘棠,是那么的容易被破坏。所以老百姓明白了这一点,才会那么执着地劝告,那么深情地呼唤:“不要破坏了这棵象征着美和善的甘棠树呀,它是那么的脆弱,一定要保护好它!” “召公呀,什么时候才会回来?”

如果山野中没有人的存在,那么这棵甘棠并不会那么容易遭到破坏。如果有人存在,但人不会妄为,那么甘棠也不那么容易被破坏。正因为人容易妄为,所以甘棠才容易被破坏。所以需要反复不断地叮嘱劝告,不要破坏、不要妄为。

在历史上,讽刺的是,富贵而骄是常态,在上忘降也是常态。富贵而不骄非常稀少,在上不忘降也是难得,所以他们才有永恒的价值。人对美德的呼唤是永恒的,对君子的追寻是永不停息的,千百年来,人民一直在歌颂《甘棠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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